一个有着一头乌黑亮丽的短发,柳叶眉,大眼睛,高高的鼻梁的年轻漂亮的妈妈,在给自己才几个月大的孩子喂着奶,她眼神里透着不舍与心痛,孩子在她的怀里吃着吃着就睡着了。
她吻了一下孩子,然后交对她对面一个衣着破烂的妇女,用着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说道:“拜托您了!”说完眼泪吧嗒吧嗒又落了下来,说完她看了一眼睡梦中的孩子,给面前这位朴实的妇女磕了一个头,然后,踉踉跄跄往村外走了。
原来这位年轻的妈妈是日本女人太田延子,是一名日军师团长的外甥女,她曾是新四军的一名俘虏,被俘后生下了现在的儿子,而抱着她孩子的这位朴实的妇女则是安徽省泗南县里一个小山村里的农妇刘凤英,而刘凤英的丈夫是中国共产党员刘一孚,一直在新四军中服役。
那么,孩子的父亲是谁,刘一孚一家为什么会帮这个日本女人带孩子,这个日本女人为何不自己带孩子呢?事情还得从太田延子初到中国时说起。
成为战俘
年底,刚刚从日本大阪市立大学毕业的太田延子,因为工作还没有落定,当时正处二战时期,日本国内普通女性毕业后或者没有读书的,都被日本政府强制安排每天24小时连轴工作,非常辛苦。而男性则基本都拉去当兵,后方军工生产只能靠女性维持。
太田延子因为家境优越,后台强硬所以,她并没有像其他女工一般被拉到后方没日没夜地干活,为前方打仗的军人们生产物资。
父母通过走关系,给她找了一份在银行里相对较轻松的工作,但是太田延子表示,想过几个月再说,她表示,想去中国看看在中国打仗的舅舅,舅舅是目前在中国驻徐州的师团长矶谷廉介,但是父母对她很不放心。
觉得那里战火纷飞,女孩子还是不要过去比较好,但是太田延子比较固执,说:“爸妈,舅舅是那里的军官,到时候我让他来接我就是了,没有关系的,我去看看就回来安心工作。”
于是,父母给远在中国的矶谷廉介打了电报,表示外甥女要到中国的事情,矶谷廉介回电表示会努力照顾好外甥女,太田延子的父母这才勉强答应她来中国。
年,太田延子终于从日本坐上了去往中国的轮船,同行的是他刚刚办完婚礼的丈夫山中青一,他们于同年3月到达中国,而太田延子的舅舅其实在太田延子刚上轮船时就已经着手准备迎接她的工作了。
但是谁知战事吃紧,安排的一队人刚在码头附近安顿不久就被解放军一锅端了,为此矶谷廉介着急上火失眠了几天,不得不又重新安排了一队人马接去接应。
人是接到了,但是回来途中,因为旅途太过劳累,于是停下休息一晚再出发去舅舅那里,却没想到,夫妻两睡下不久,就被人破门而入,勒令他们速度穿好衣服跟他们走。来抓他们的是苏北新四军游击队了人长徐荫堂。
太田延子直接懵了,她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心里既害怕又后悔,后悔自己这趟旅行是不是错了。
知道外甥女被俘后的矶谷廉介生气地直摔东西,气愤交加。经过一番思考后,他找来自己的参谋长,让他给自己出谋划策一番,看看到底怎么做才能把外甥女救出来。两人商洽一番后,他把自己的副手叫了进来,让他想法办与八路军取得联系。
日军表示愿意用军用物资换自己外甥女,让八路军这边出个价。
新四军这边物资匮乏,吃饭都成问题,现在多了两张吃饭的嘴,又加大了负担,如果说能拿这两个俘虏换点军用物资,那感情好。
于是,新四军给矶谷廉介列了个清单,手榴弹、枪支弹药、粮油等开了一堆过去。看完清单后的矶谷廉介却表示数量太多,无法承担,要求数量减半。两方僵持不下,太延田子就这样被搁置了下来。
矶谷廉介也不是不想救她,只是他心里想着如意算盘呢,想靠武力抢回他的外甥女,所以,一面派人与八路军交涉一面想找新四军的突破口。
新四军自然看出端倪,时刻做好防备与看护,但是,太田延子与丈夫关押在一起时,用拒绝进食进行抗议,三天过后,两人都奄奄一息,新国军这边不得不把他们分开看管,后在转移根据地时,因为山中青一想暴露我军据点,引来日军,于是被新四军一枪打死了。
而太田延子则被顺利转移,到淮北新四师师部处关押。
加入反战同盟会
三天不吃饭的太田延子,看着自己碗里飘着的鸡蛋汤和小米饭,本来打算继续绝食抗议,但是想到丈夫不知道怎样了,还有自己远在日本的父母亲人,自己如果就这样死了,他们该多伤心。
加上俘虏她的中国军人,并没有她想象的对她处以刑罚,他们除了不让她走出一定的区域外,基本都非常尊重她,也没有人侮辱她。考虑再三,她三下五除二地把眼前的吃食给吃了。而等她恢复精神后,对四周开始认真观察了起来。
后面,她发现新四军每顿饭吃的是黑豆、野菜甚至树叶草根时她惊呆了,为什么他们吃得那么差,却给好的给了她吃,而且看管她的士兵们从来不敢正眼看她,他们的质朴和真诚,让她的心产生了动摇。
之后,也不断有日本战俘被抓了过来,但是,新四军对他们从不打骂。有时候,她也会跟俘虏们聊一些他们战场上的事情,相比日军对中国的摧残,她内心开始对大东亚共荣这种为帮中国人解除贫困的“伟大”想法产生了动摇。
她开始觉得自己国家这么做是多么残忍的行为,这会剥夺多少人的性命,让多少人无家可归啊。
加上她长时间对新四军战士们的观察与相处,她开始觉得中国军人的人品太好了,自己国家的“入侵”行为是多么的可耻,他们做错了,她要贡献自己有限的力量去唤醒她能接触到的每一个日本人。
于是,她做了一个重大决定,那就是加入反战同盟会,从此,她不再无所事事,而是帮着八路军给日军俘虏做思想工作。让他们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同意加入她的反战同盟会,与她一起去拯救越来越多的人。
就这样,她每天奔波各地,辛苦地为反战努力工作着。工作的过程中,她认识了一个战俘中的矢口庄司,她在与矢口庄司交流时,才知道对方也是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因为家里后台不够硬,加上军事力量不足,需要大量男兵加入,所以,他就这么不幸地被征召入伍了。
来中国并不是他的本意,但是,他没有办法不来。来到中国后,他亲眼看到了日军对中国人的残酷做法,那么多的百姓无家可归,那么多的人因为他们的到来丢掉性命,那么多人因为他们而失去亲人,妻离子散.....有时候,他甚至想要逃离这里,逃离这一切,丢掉他身上的军装和武器,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躲起来。
现在他成了战俘可以少杀些人,甚至生出一些庆幸的心里,但同时,成为战俘后的他甚至有了自杀的念头,他认为,新四军会对他施以酷刑,就像他们日本军对战俘那样做一样。
但是,在他有了轻生的念头时,他遇到了太田延子这个美丽善良的姑娘,看到这个姑娘后,他心动了,想要每日都能见到她。
然而,矢口庄司虽然不愿意再杀人,却也不愿意在做日本兵,但是,要加入反战队伍,他还是很犹豫。但是后在跟太田延子接触得多了,思想慢慢产生了改变,欣然加入了到反战同盟会,为和平一直努力奔波着。
因为,我军懂得日语的非常少,有了他们的加入,不断地去劝说交流那些战俘们,很快,反战同盟会就不断地有日本兵的加入,这给我们抗日战争注入了非常强有力的战力。
而太田延子在得知自己丈夫已经不在后,加上与矢口庄司接触日久,两人产生了感情,他们在新四军的见证下结成了夫妻。
结成夫妻后的两个人,不但每天辛勤为反战工作做贡献,同时也会抽出时间学习中文,他们虽然会说得不多,但是简单的交流还是不成问题。
他们与战士们同吃同住,亲身感受着战士们的辛苦。太田延子除了在后方给战俘做思想工作外,有时还跟着战士们上战场给他们喊话,给他们用日语讲战争的残酷,讲他们给中国人带来了多少伤害,他们也有亲人,中国人也有血有肉,还讲他们对战俘的优待等等的思想工作。
很多日军被她的话勾出了泪水,纷纷放下手中的武器投降,而太田延子看到自己的工作有了成效,做起这样的工作就越来越顺手,越来越卖力。
直到年5月,太田延子生下了她与丈夫的爱情结晶,一个五斤多重的小男孩。一家三口开心不已,喜极而泣。
但是年9月,延安日本共产党总书记野坂参三,给了他们新的任务,就是要求中国境内所有反战同盟会成员全部撤回日本,促成日本早日投降,并规定不能携带家眷。
30年寻亲路
所以,这才有了开头母子两骨肉分别的画面,太田延子的儿子被刘一孚夫妻收养后取名刘太山。
因为刘太山的到来,夫妻两只生育了一个女儿就不再生育了,而是用尽力气尽心地抚养这两个孩子长大。
但是,因为村里人看到过太田延子送儿子过来时,邻居听了她的说话口音,认定她是个日本人,所以对刘太山都不怎么待见。
后来日本投降后,刘一孚到扬州军分区任副政委一职,他便与刘凤英开始了两地分居,那个年代缺衣少食的,但刘凤英宁愿饿着肚子也要想办法让这两个孩子吃饱穿暖。
还用刘一孚寄回来的为数不多的钱给两个孩子上学,但因为刘太山的日本人身份,遭到同伴们的歧视,所以,小学刚毕业,他就不愿意再去学校,一方面他不想养父养母再因为他而加重生活的负担,一方面,因为同龄孩子的排挤让他望而却步。
后来,刘一孚与刘凤英离了婚,刘凤英还是不改以往地尽心尽车地抚养着孩子,并没有半点懈怠。直到刘太山长大,刘一孚把他接到他那里去。
给他安排在了国营江苏泗洪双沟酒石里上班,后来他在厂里认识了他现在的妻子,夫妻两住进了单位给他们分的房子里,此后还先后孕育了五个儿女。
刘一孚一直犹豫着要不要把他父母的事情告诉他听,很多次想说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因为,他怕如果说了找不到亲人,他心中会留有遗憾的吧,但是,如果一辈子不说,对他也是不公平的。
最后,他还是跟他讲了太田延子与矢口庄司这两个人的故事,并告诉刘太山,这两个人就是他的父母。
刘太山在老家时就一直被同龄人排挤,说他是日本鬼子的野种,他其实早已经怀疑,也曾问过养母刘凤英,但刘凤英都只说是抱养的,具体谁的孩子不清楚,那个战乱的年代,孤儿很多,问了几次没有答案,他也就没有再问。
现在突然听到这个消息,他内心震撼,但同时表示,既然是中国的爸爸妈妈养大了他,他就是中国的孩子。
虽然这样说,但是心里想要见到双亲的愿望还是如影随形,后来年中日恢复建交后,他们找到了日本驻华大使馆、日本华侨总会多方打听,但只听说太田延子曾回过大阪,但具体在哪里却无从寻找了。
年10月刘一孚因病去世,临死前拜托单位帮刘太山寻找双亲,但几十年过去一直都没有音讯。
现在年近八十的刘太山,依然没有任何日本亲人的消息,而中国也成了他的根。
参考资料
太田延子的特殊行程——年押送日本女俘纪实程同谟党史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