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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延安十年续9

(十)回家

回家,这两个字在我的脑子里翻腾了上千次,上万次。傍晚下了工,我坐在山梁梁上,望着从脚下向远处伸展的高原,起伏的黄色的山脉的后面还是黄色的山,一层一层,没有变化,没有边际,直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和蓝色的天空连成一条曲线。在这黄色土地的包围之中,我想着那隆隆的火车,但既看不见踪影,也听不到声音。

我想回家,家里有母亲兄妹,炸酱面和绿树成荫的护城河。闭上眼睛,黑暗中常常会出现我天天出入的那条小胡同,和家门前那棵我亲手栽种的香椿树。我没有因为想家而掉过泪,我默默地承受着,但终于有一天这种承受决堤了。一个队友的哥哥接她回家了,他们是半夜悄悄走的,村里没人知道。

想到队友此时已经在家中和亲人团聚,我再也抑制不住思乡的煎熬,决定“逃”。男队友们坚决反对,觉得不安全。回家是一条漫长的路。要先乘汽车到延安,再买票去铜川,乘闷罐火车到西安后,换乘客车经过二十二个小时才能到北京。在我和另外两名女生的一意坚持下,男队友们让步了,他们用集体户里最后的一点儿白面,烙了几张饼,揣在我们的行李包里,半夜送我们翻过了山,走上了通往县城的公路。“路上不顺就回来,”我们在公路边告别。大约两个小时以后,我们到达了县城的长途汽车站。

几个知青模样的男青年走上前来,用地道的北京腔搭讪:“姐们儿,求你们了,要是能买到票,给我们几个的票也捎上。”此时我才明白,长途汽车站不给知青卖票。“你们女孩可能好办事,”一个男生说。女孩里我最大,最有主心骨,我理所当然地承担起买票的任务。

我手里高举着钱,钻进拥挤的穿着黑色粗布衣裤的人群。几个北京伙伴伸长了脖子,睁大期盼的眼睛朝这边张望。小小的窗口后面,一个女人皱着眉头看着我,“不卖。”“为什麽?”“不给知青卖票。”“家里有急事,不信你看电报。”“这是上级指示。”后面的人涌上来,把我挤出队伍。

几个男生骂骂咧咧地拿回钱,消失了。眼看着装满人的汽车开走了,我们站在那里,不知所措。伙伴们哭了起来,“别哭,不就是一百五十里路吗,我们自己走!”我拎起包,头也不回地朝着延安的方向走去。公路沿着延河的支流,弯弯曲曲,高高低低地向前伸展。我在路边劈下一根树叉,撅掉上面凌乱的枝条,学着老乡的样子,把行李包挂在树枝的一头,另一头扛在肩上。这样走起来省力,脚上有劲儿。

伙伴们被甩得老远。公路好长,偶尔见到一辆拉粪的驴车,春耕时节,正是往地里拉粪的时候。路过一个小村,几个撵着毛驴推磨的婆姨站在崖畔畔上向下看着我,“上来喝口水吧!”我感激地招招手,并没有停住脚步。脑子里只有一个字“走”。我的两条腿交替地向前迈着,把一个一个的标志物丢在身后。路边矗立着一台抽油机。滑轮带动那高高的钢杆一上一下永不休止从地下抽取着石油。我突然觉得我的腿就象那钢杆,一下一下地运动,迈着,迈着……

日头已经移到了头顶,正午了。“老乡,这里离县城有多远?”“三十来里。”两条腿机械性的运动嘎然停止了,我真想哭,一个上午才走了三十里路,两条腿立时软了下来。我站在大山转弯处的阴影里,一阵凉风吹过来。身上的汗顿时退了一层。“这个时候可不能着凉,”我想。我用最后的一点儿力气爬上一个土坡,向来的方向眺望,两个伙伴连影子都没有。我毫无目的地在阳光下坐下来。

河对岸有个小村子,家家的窑洞冒着炊烟,男人们陆陆续续地扛着镢头走在回家的路上。这是一块祥和的土地,男人,女人,娃娃,热气腾腾的饭菜,和煦的春风。他们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大山为他们提供衣食,他们很知足。

太阳慢慢偏西,对岸小村里的男人和女人担着担子,赶着毛驴开始了下午的耕作。远处出现了两位伙伴蹒跚的身影。我激动地站起来,扯下脖子上的毛巾,站在土坡上使劲向他们摇着。

我们呆坐在土坡上,嘴里没滋没味地嚼着饼。“我们才走了五分之一的路,我们能走到延安吗?”“白天肯定到不了,我们晚上住在哪儿?”“如果延安车站也不给知青卖票,我们怎麽办?”两个队友嘟囔着。其实这些问题在我的脑子里一直在翻来覆去,只不过我不愿也不敢多想它。

“今天如果不是在这里,我们准是在抬粪往地里送,”我象是在自语。望着上工路上的男男女女,我想起留在村里的男队友,他们用仅有的一点白面为我们烙饼;想起每晚七个人坐在炕头上,热热闹闹地啃玉米饼喝酸菜汤;想起我们喂养的一条叫“黑子”的四眼狗,它会高高地跳起,准确地接住抛给它的食物;想起雨天歇工,知青户里的琴声和歌声;想起那一大片玉米青纱帐和穿过村子的小河。

家在哪里?在北京,也在山村。我离开它才几个小时,已经在想它了。亲人在哪里?在北京,也在这片黄土地。那里有我朝夕相处的队友,一起劳动嬉闹的乡亲,还有心疼我的大娘大伯。想着我周围的温馨,想着回家路途的辛劳,我站起来,轻声说:“我想回村。”两位队友抬头看着我,笑了。腿上忽地来了劲,我们跑下山坡,坐在河岸边的石头上,把脚伸进小河里,被日头晒得暖乎乎的水流过脚面,顿时觉得周身轻松和愉快,嘴里的饼也变得又香又甜。

回去的路走得很快,摸黑时到了家。在几个男队友惊愕的眼神下,我扔下行李,抄起碗,从锅里盛起一大碗热腾腾的棒子面粥,呼噜噜地下了肚。油灯下,我们横七竖八地歪靠在热炕上,平静地叙述着白天的经历,脚上的水疱火辣辣地做痛,我打着小盹。一切又和昨天一样,从此,我再也没想过“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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